青格里的云有时近,有时又很远。
近的时候,似要伏在耳边低语呢喃;远的时候,在一重山隔着一重山的那边。
仿若走呀走,走到青格里就是为了看一场云。
晴天的时候,天那么蓝,云一团团,像悠闲的绵羊,一定是阿勒泰的绵羊,黄金道、山泉水滋润出来的肥硕的屁股,又园滚又丰满,掐一下颤三颤。我侧耳倾听,可惜天上的绵羊不会叫,只有风声呼啦而过。
羊一样的白云很喜欢游荡,一会挂在山岗上,一会跳到草原去,一会贴在水面上。
它这肆意不羁且懒洋洋的样子,不经意装饰了青格里每一处风景,更装饰了哈萨克人豪放的梦境。
阴天的时候,青格里的云仿若修炼了几千年的魑魅魍魉,一朝得法,迫不及待从四周的山峦气势汹汹杀来,顷刻就遮了天避了日。
鹰準不怕它,伸展开翅膀,尖着脑袋突围出去,谁也不能阻挡它亲近太阳与光明。
鹰準误会了,云在开玩笑呢,它令人惧怕的外表下,原来藏着一场绵厚的雨水。青格里的土地早就期盼着了。下吧,下吧,青格里的大地太需要雨水的滋润了。
麦苗与苜蓿终于可以长大,水库里的鱼儿们终于可以产下鱼籽,牛羊终于能啃到鲜嫩的绿草。牧人与农人们,端着奶茶,止不住地说,真好真好。
青格里的云从白天走到黑夜,从黑夜又走到黎明,走了千年,走了万里,还是没有离开青格里的上空。
骑在骆驼背上的幼童指着天空叫阿帕,阿帕放下手里熬着奶子的锅铲抬头看,那正是她小时候看见的那片云,她曾经也指着给她的阿帕看。阿帕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那片云,直到小孙女抗议地叫了好几遍。阿帕笑着摇摇头,呵,是老了呀,一片云都勾起那么多的往事来。
青格里的云,见证了这片土地在历史的经纶里日月轮转,从荒芜走向繁盛。它知道那么多的故事,属于青格里的故事,后来的人听不懂,它只能讲给风听。风听了,呼啦啦地笑起来,急忙推着云赶往下一片草场,那里又有另外的故事呢。 |